[所见所闻] 小镇教师之死:自杀前,他掏了医疗费,但拒绝向学生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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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8-9 09:4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来自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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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老师周安员死于自杀。7月3日,安徽铜陵陈瑶湖镇,他离家失联。几天后,遗体被发现在长江无为刘家渡段,监控视频记录了他生命最后的时刻:中午11点半到12点,他在长江大桥上反复徘徊,翻出栏杆又回到路面。最后,他松开手,坠入江中。

自杀原因指向两场矛盾。二十多天前,周安员先因拿小棍惩罚屡次不完成作业的学生,而被学生家长掌掴;十多天前,他又在处理一起课堂纠纷中,跟学生发生了肢体接触。学生家长找来,他报了警,调解时,他掏了930元的医院检查费,但拒绝在全班向这名学生道歉。

老师挨了两耳光

6月12日早上7点刚过,老侯坐在陈瑶湖中心学校的食堂里吃早餐。刚打好饭,就听到一阵骚动。

一个老太太带着儿媳妇和孙子冲进食堂里,老人情绪激动,嘴里讲着:“哪个老师把我孙子打了?”

她把小孩的腿露出来,给正在吃饭的四五个老师看。老侯瞅见,那小孩穿着长裤,裤腿卷起来,露出“两条横”。

老太太嘴里骂:“这个老师不是人,把我家小孩打了。”小孩的妈妈在旁边说,这个老师怎么打那么重。

老侯平常管理后勤,对教学不太了解。他怕这家人情绪失控,跟他们讲,先不要急,等八点校领导上班了,把具体情况了解一下,会给他们一个答复,“另外老师也不是轻易打你家小孩,肯定有什么事情,对吧?”

教务主任陈主任也在劝。过了15分钟,老侯听到小孩站在门口,冲奶奶喊了一句:“老师来了!”

食堂离教学区有段距离。小孩一指,三个人就往教学楼方向跑,速度很快。老侯把碗一放,和陈主任、王老师以及另外一位老师也赶紧跟了上去,怕再发生什么冲突。

老侯从右边楼梯上去,到了陈主任办公室门口,往里张望了一下,听到里面在谈话。“不像是在吵架”,他就退回去了。

过了一会,王老师也回来了。老侯问她,刚才老奶奶怎么搞的?王老师说,老奶奶情绪激动得很,碰到周安员老师,上去就给了他两巴掌,周老师都被打懵了,站在那不敢作声。

周安员是五年级(3)班的数学老师。跟家人一块来学校的男生叫小勇。小勇数学成绩不大好。一天前的数学课上,因为多次没完成家庭作业,他被周安员拿一根细细的棍状物体打了小腿。

布置的家庭作业,学生屡次不写、做错了不该错的题目、上课经常讲话……遇到这些情况,周安员会惩戒一下他们。有时是打手,有时是打腿,有时是捏耳朵。

班上的学生小英觉得,周老师打人并不疼,只是“有点麻”。她有次因为课堂作业写错了,到讲台领作业本的时候,周安员象征性的打了几下她的手。

但她还是有点怕这位老师,觉得他不怎么爱笑,除了学习之外,跟同学们交流的不太多。相较而言,她更喜欢英语老师,这位活泼的女老师会在上完课后挪出一点点时间,让孩子们放松。

另一名学生小楠没被打过,不过她觉得周安员确实管的挺严:下课晚,讲课讲得特别详细,有人没听懂就会再讲一遍。有次小楠做数学题,用了一种很繁琐的方法,周安员告诉他,答案是对的,但方法不对,随后教了她一种更简便的解题方法。

一根笔引发的冲突

那天回家,周安员没跟妻子谢丽讲挨打的事。妻子开茶叶店,周安员很少跟她聊学校工作上的事,话题总围绕孩子和茶叶。

一周之后,6月19日,上午第三节课,五年级(3)班正在进行数学模拟考试。他再一次跟学生爆发了冲突。

小英还在作答,听到第一组第四排的位置上起了动静。男生于强和一个女生因为一支笔起了冲突。女生称笔是自己的,被于强抢走了,自己再想抢回来时,被于强还手攻击了。

女生哭了。周安员走到两人的座位旁,对于强说:“男生要让着女生”。

小英听到于强跟老师吼,说自己没有错。周安员又重复了一遍:“男生要让着女生”。

于强随后的举动把全班都吓了一跳。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伸出拳头,向周安员胸部挥了过去。小楠看到,那一捶让周安员后退了两步。

周安员将于强摁到了座位上。直到他回到讲台,于强的怒气还没消。随后周安员给于强的家长打了电话。中午,于强被外婆接回家。

根据事后铜陵市郊区教育局和铜陵市公安局郊区分局发布的情况通报,于强回家后感觉身体不适,其家长带他到医院做了CT等检查。

6月20日下午,教师杨峰上完课回到办公室,听到同事们在议论:周老师被两个妇女“带走”了。

根据官方通报,当时于强和母亲、外婆来到周安员的办公室讨要说法,学校总务主任请双方到自己办公室进行调处。于强家长要求,周安员在全班道歉,并支付检查费用。校方拒绝了让周安员道歉的要求,但检查费用双方可以协调。

总务主任介入后,杨峰和其他老师在二楼楼梯上等了一会,他看到周安员从总务主任办公室出来之后,没怎么说话,但很生气。

根据官方通报,因于强家长不接受校方调处意见,周安员电话报警。

辖区派出所民警到场,经协调提出初步调处意见:周安员老师维护课堂正常教学秩序无过错,在全班向学生道歉的要求不予采纳,检查费用由双方协商解决,双方当场无异议。

下午5点40左右,杨峰看到,派出所的人离开了,家长也离开了。老师们以为事情已经顺利解决了,就把周安员留了下来,几个人晚上小聚一下。

以前老师们也经常聚餐,但是周安员不常参与。他一儿一女,日子被繁杂琐碎的事情撑满。大儿子今年13岁,在他任教的学校念六年级。周安员的电脑里下载了一些初中一年级的教学视频,儿子六年级功课没拿全A,他准备趁暑假好好给孩子补一下;女儿还小,每天,周安员比谢丽先起床,把茶叶从冷库摆到前厅的冷柜里,再把摊位上的其他货物摆好。吃完早饭,再上三楼去看女儿。如果女儿醒了,他就把孩子抱下来让谢丽来喂,其余时间他带小孩,妻子在店里卖茶叶。

那天他接受了老师们的邀请,有老师专门带了两瓶酒,还有老师特地回家拿了一包好烟。周安员酒量大,但那天喝得不多,也没吃什么菜,烟却一根一根的抽。

老师们安慰周安员:别怕,我们给你撑腰,没打就是没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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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员老师生前教书的学校 摄影/张帆



“我打过你爸妈,但是我现在不敢打你了”

老师们理解周安员的处境,平日教学里,老师和学生家长因为惩戒孩子的事起纠纷,已经不是新鲜事。

在这所小学里,不少孩子的父母在外地打工,把孩子丢给爷爷奶奶来带。陈峰班上三分之二以上都是留守儿童,班级微信群里,一条消息发出去,往往就没有后续了。有时候布置任务,爸爸妈妈也会在下面回应,但等父母通过电话告知在家务农的爷爷奶奶,执不执行又是另一回事。班上的家长会也很难开起来,有些学生爷爷奶奶来了,有些根本就没有家长来。

学生和家长对老师的敬畏之心好像也变没有了。陈峰教了三十多年书,一届届学生毕业送出去,学生的孩子又成了他的学生。他跟孩子们说:“我打过你爸爸妈妈,但我现在不敢打你了。”

陈峰20多岁参加工作,比学生大不了多少,个头也高不了多少,但那时候老师惩戒学生,就意味着对学生严厉负责,是不需要犯难的事。不像现在,基本上每个孩子,都是被“捧在手心里面,含在嘴巴里”。

同事朱伟也有同感,他觉得,小孩子本身懵懵懂懂的,规则意识必须要培养。老师不惩戒,等他将来走上社会,社会、法律、警察也会给他惩戒。

老师们在一起,有人说到自己今天在班上管了几个学生,或者今天打了几个学生的手心,就会比较自豪。“但从滑头的角度来讲,把别人的孩子教好了,但是自己倒霉了,那就划不来是不是?”

朱伟就遇到过,有的学生家长主动跟老师说,你就帮我打一打,管得越严越好。但等问题真出现了,家长的态度又变了。

在这所乡镇小学,老师大多是本地人,跟学生家长因为惩戒发生了矛盾,通常的做法是通过家里人找关系网,“大家一讲都是熟人,那就不好撕破面子了”。

曾经有个学生,一直在课上拍乒乓球,任课老师第一次口头制止,未果;第二次,拿手背打了学生的嘴,学生的嘴流血了。后来学生的爸爸找来责问,沟通之后才知道,学生回去把“流血”说成是“吐血”。学生的爷爷跟这位老师以前是同事,事情解决后,老师松了一口气,“要是遇到不熟的人,对方不一定能理解”。

关于惩戒的权利、标准和尺度,有关部门没有出台细则,朱伟只能依靠经验,凭良心来做判断。他了解每个学生的家庭情况。如果学生父母比较通情达理,重视孩子教育,“不像于强家长一样胡搅蛮缠的”,他在上课的时候就会更认真一点对待。

如果觉得某某孩子确实比较有前途,平时就会对他抓紧一点,假如真的犯了严重错误,“就打几下手心嘛”。

也有另外的方式,就是在班上提高讲话音量,再多瞪几下眼睛,有的孩子吓一吓,“就过去了嘛”。

对于有的学生来说,即使使出奖惩兼施的手段,也依然不奏效。有的老师发现,把学生批评了一通后,爷爷奶奶带回去一顿打,学生第二天回到学校还是老样子。反过来如果用用鼓励的办法,学生好像也觉得无所谓。

“有时候,我们老师也不知道怎么操作才好了。”

“我快崩溃了”

6月12日那天,朱伟听说周安员被一个老人打了两个耳光,心里咯噔一声,在农村里面,有种迷信的说法:被打耳光,三年都要倒霉,一个星期后,于强家长就找上了门。

有老师建议周安员:去跟校领导说清楚事情的原委。自己挨了一拳,也要去检查一下身体。也有老师安慰他:真不行,就选择司法程序。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事情并未告一段落。根据官方通报,20日民警离开后,于强家长又再次向校方提出,要求周安员老师在全班向学生道歉,校方再次予以拒绝。

事后,学校总务主任与周安员进行了谈心交流。校长分别于6月21日、24日、28日通过电话、面谈等方式与周安员谈心,让其不要为此事所困扰,安心工作。

6月26日是期末考试,由别班老师监考五(3)班的语数英三科。小英和小楠看到,考试过程中,于强的妈妈一直在班级窗户外面站着。

那天周安员回到家,跟岳母说,这次我这个班成绩估计要不行。

成绩下来,于强数学考了98分,是年级第一。周安员跟妻子说,“这个卷子要是我改,就是99分,那个老师改的稍微严了一点。我把他教这么好,他还那样对我,不值得”。

小英能看出周安员对于强的偏爱。每次批改学生作业,周安员都会先改于强的那份,再用来对照着改别人的。发试卷时,不管于强考了多少分,周安员都会对他笑。以前,班上的数学卷子都是于强收,但因为他经常送本子送的迟,老师就换了别人收。小镇上还有人说,周安员免费给于强补了三四年的数学。

根据通报,6月27日,期末考试结束,校长联系于强家长和周安员协调双方纠纷事宜。

28日上午,应周安员岳母要求,派出所负责人召集周安员及其岳母、于强的母亲及外婆、校长及总务主任在辖区派出所再次协商。经调解,双方当事人自愿达成书面协议,周安员老师当场支付检查费用930元。

周安员岳母说,钱是自己付的,女婿一直没作声,心情不好。

回家以后,谢丽知道丈夫不愿意给钱,宽慰他,“你可以把你的想法讲出来嘛。”周安员还是闷着。又过了两天,他才跟谢丽说,于强妈妈在群里骂了他,“说我教书差,喜欢打学生,说要把这件事捅到网上,让我身败名裂”。

6月30日中午,周安员给念书时的同学发了微信:“这次搞不好走法律程序”,“都不知道咋办了,这次和上次不同,孩子打我,我本能对他有些反应”。

7月1日凌晨两三点钟,谢丽早已喂孩子吃完奶睡着了。她后来查监控才知道,连着三天,周安员都是半夜一个人爬起来,坐在楼下的茶叶店里抽烟,转来转去。抽烟时手是抖的。

凌晨3点28分,周安员给周安乐发了条微信:“哥哥,我想你回来,我快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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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员老师给哥哥发的信息 摄影/张帆


想当老师的乖孩子

周安乐常在江上跑船运黄沙和石子,待在家里的时间很少,平日里,兄弟俩聊得并不多,话题也通常围绕孩子和茶叶。哥哥关心弟弟家大儿子的学习,也帮弟弟销茶叶,平常打电话,就简单的一句:“弟弟,茶叶没有了”或者“你把茶叶寄到哪里哪里”。

周家姊妹五人,周安员排行老幺,是家里的“乖宝宝”。周父原来是村小的老师,性格耿直,对孩子们家教极严,让子女们 “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他也教育他们,有道理要讲出来,以理服人。周安元的哥哥周安乐记得,念书的时候,兄弟俩在外面跟别人打了架,不管占不占理,只要人家到家里来告状,两兄弟都免不了挨一顿打。家后面有一片竹园,竹子比铅笔还细,父亲把叶子拔掉,拿竹条打人,痛得不得了。

周安员老实,被父亲打了两顿以后,不敢再跟人家吵嘴打架了,别人打他,也从来不还手。

当老师是周安员的梦想。他喜欢文学,看席慕蓉和汪国真,他曾跟朋友讲,自己想当诗人、开书店,或者当老师。

考高中时,周安员分数差了一点点。母亲让他跟哥哥一起跑船。周安员还想继续念书,于是家里托关系让他读了高中。

高中毕业后,周安员考取了铜陵学院(那时是大专)的财会专业——那时会计是最吃香的职业。从铜陵学院毕业后,周安员找了两年工作,当时社会上电脑培训班正盛行,包学包会。周安乐交了2万7千,让周安员去学了40天。

这时家里有亲戚打电话过来,说县里正在社招教师和乡干事,名额40个,高中以上学历的都可以报考。

周安员考了全县第28名。考上时,周安员告诉家人,自己想当老师,不当干事。

私心里,家里人更想让他当干事。乡里的干事权力大、油水多,家里有面子。而老师过去工资非常低,刚工作只有两三百多块,还不到干事的一半。

不过周安员心意很坚定。父亲捉了两只老母鸡,再带上香油、花生,找人说了儿子的情况。

为了普通话达标,周安员买了复读机,天天跟着磁带练习发声。获得教师资格的时候,他非常高兴,跟从小到大玩的最好的朋友林栋报了喜讯:我终于可以当老师了!

周安员性格内向,但跟林栋在一起时,话就多了起来。两人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后来,周安员当了老师,林栋开了家烧烤店,两人有空就一起钓鱼,周安员喜欢哼歌,有时还把口琴带到江边吹曲子。

到了陈瑶湖中心学校后,两人联系变少了,林栋感觉周安员压力有点大。去年,周安员去林栋那吃饭,林栋跟他说,做烧烤晚上很忙,真羡慕他当教师,做自己想做的职业。周安员告诉他,真做了教师,才知道面对的压力会很多,学生也难管,“又不能打,又不能骂,跟我们以前不一样了。你挨了他一下,他的家长都会过来找你”。

后来出了于强的事,林栋判断,这位发小“不到一定程度是不会报警的”。他从来没有见过,周安员有过“这么不开心的时候”。

7月2日早上,周安乐给周安员打去电话,说了两句周安员就没声了,他决定回家去看看。

晚上,周安员跟在上海的最小的姐姐视频,把脸藏了起来,只露出前面一点点头发。他跟姐姐说:到这边来过后不太顺心。

他担心被学校开除,姐姐说,开除不至于,在陈瑶湖不顺心,还可以回老家。周安员还是担心,名声臭了,回老家会被人家说闲话。

下午4点,周安乐回到家。晚上6点,一家六口人在大姐的店里吃饭,还喝了啤酒。周安乐安慰弟弟,“没事的,你课堂上拉架,这有什么呢,你是考进去的,不存在给你开除,大不了评职称、评先进你没有,别的没有什么的”。

周安员说,“事情没有你们想的这么简单,事情还没了,他们要把体罚学生的事公布到网上。”

离家和死亡

7月3日早上5点,周安乐离开家,准备乘7点40的车到湖州。赶上下雨天,老婆独自在船上,他也不放心船上货物。

早上5点20多,谢丽从三楼下到二楼,随手推开房门,看到周安员在里面,手里有好几张纸。她想去抢,周安员直接把纸塞到口袋里面,没让她看。

“你写什么呢?”谢丽问。“没有什么。”周安员说。

谢丽又问,“摊摆好了?”周安员回复她,“还没摆呢。”于是谢丽让周安员上三楼去看看小孩,自己去摆摊。走到门边,被丈夫一把抱住。他又讲了压力大的事,谢丽说,“你怎么还在想那件事。”

周安员上了三楼,好一阵才把小女儿抱下来,给她换了尿不湿,洗净,喂水。那天早上,他买了平常不怎么吃的饺子,吃完在楼上又待了很久,然后带了一把伞下楼。

他跟谢丽说,想去市里散散心。妻子原想让他带大儿子玩玩,周安员不大愿意,但人很平静,说想顺带看看心理医生。

上午9点,周安员出门以后,大儿子突然跟谢丽说,爸爸跟我说,你要好好学习,要听妈妈的话。听到后半句,谢丽心里咯噔一下。她给周安员打电话,问到哪里了。周安员说,到大桥了。

铜陵长江大桥是去铜陵市区要经过的地方,江上有货船通行。周安员跟谢丽谈恋爱的时候,也常常来这里约会。到了10点,周安员还没回来,谢丽又打电话,周安员告诉她,“已经上车了”;她洗完衣裳,再打,问“你到底到哪了?”周安员说,“车子已经开了。”

12点06分是谢丽最后一次听到周安员的声音,电话接通了,她问,“你回来吃饭么?”丈夫说:“嗯,回来吃。”之后,手机就没人接听了。

中午,周安乐到了湖州,姐姐焦急地跟他说,找不到周安员了。她们起初以为周安员只是想躲一躲。12点39分,周安乐在船上,给弟弟发微信语音:“你回个电话给我”。

没有回复。

家人报了警,当天一直找到晚上12点半。两天后的下午,周安乐再次回家,贴出寻人启事,寻找失踪的弟弟。学校在群里发了“寻找周安员”的告示,陈峰和朱伟也加入进来。

家长群里,有人说了句,周老师失踪,“是因为那次打老师的学生,他家长在事后胡搅蛮缠”。于强妈妈在群里回复:“事情搞清楚了再说话!人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然后就不再发言,几天后,事情上了新闻,她换了微信头像。

小英的妈妈和小楠的妈妈也在群里看到了消息。期末考试之后,周老师曾到小楠家里来,跟小楠妈妈说,孩子考试没考好,要安慰下她,不要因为一次成绩不好就打骂。还跟小楠说,有题目不会做,可以到自己家来问。

7月7日中午,周安员的家人接到警方的消息:在长江无为刘家渡段,发现一具男尸。周安乐去辨认后,谢丽也去了,尸体穿蓝底白花短袖T恤衫和长裤,“这个衣服我天天给他洗,我怎么会不认得?”

有学校的职工路过茶叶店,跟她提起,谢丽才知道,在于强之前,周安员曾经挨了两个耳光。

根据官方7月15日发布的通报,7月3日周安员离家,未接到对调解结果的异议;区教育局和学校也未接到有关要求处理周安员的投诉。

7月15日,DNA比对结果出来,尸体确认为周安员,通过视频证实排除他杀。

小英有一阵没见到于强了。周安员自杀之后,镇上就没人再见到过他们一家。记者试图联系于强的家人,也未能找到。镇上议论纷纷,说于强成长在单亲家庭,因为一些纠纷,才从别的地方转来陈瑶湖中心学校。

小英称,她在学校里见过于强的妈妈,觉得这个女人有点严肃,但是很爱于强。有次,她和另外一个女生去于强家里玩滑滑梯,于强一把把女生推了下去,女生哭了。

教师群里,周安员的死成了大家不愿意触碰的话题,陈峰和朱伟都感到,有股沉重的东西压在了他们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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